第(1/3)页 他顿了顿,看向远处的西山,眼神悠远: “在北京,我认识了一些人。 李石曾、汪精卫、魏道明、郑毓秀、顾孟余…都是那时候认识的。 我教他们拳脚,他们也教我道理。 他们说要革命,要救国,我听得热血沸腾。 我这条命,是师父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,能用来救国,也算值了。” 林怀安静静听着。师父很少说自己的事,今天肯说,他知道是因为三叔的死,触动了师父心底的某些东西。 “宣统三年,辛亥年,革命党准备在北京动手。” 王崇义的声音很平静,但每个字都沉甸甸的,“彭家珍要去炸良弼,我给他准备炸药,安排退路。腊月初八,1912年1月26日,那天特别冷。 彭家珍穿上我的衣服,揣着我给他的枪,去了。 后来听说,炸成了,良弼重伤,十几天后死了。彭家珍当场殉国,尸骨都炸碎了。” 蝉鸣忽然停了,练功场上一片死寂。 “我本来也该死在那天的。” 王崇义说,“但李石曾让人把我送到了西山,藏了起来。 他说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 我在西山躲了半年,每天练拳,看山,想不明白。 彭家珍死了,良弼死了,大清也亡了。 可这世道,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。” “民国二年,1913年,我听说东北的日本浪人欺负老百姓,在街上横行霸道,打人杀人,没人管得了。” 王崇义的声音里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,“我离开西山,去了东北。 在奉天、大连、旅顺、安东…那些日本浪人开的道场,我一家一家踢过去。 用的是化名,换的是装束,但拳是真的。” 林怀安的心跳加快了。 他想起三叔留下的那本《纪效新书》里,有批注提到“东北往事”,他当时还以为是三叔自己的经历,现在想来,或许和师父有关。 “我在东北待了四年。 1917年,我回了北京,还是西山。” 王崇义说,“不是怕了,是看明白了。 踢翻一百个道场,打残一千个浪人,也没用。 日本人该来还是来,该欺负人还是欺负人。 这身功夫,能打十个,打不了一百个;能打一百个,打不了一个国家。” “所以您来了温泉村?” 林怀安轻声问。 “嗯。” 王崇义点点头,“李石曾要在西山建疗养院、建学校,我帮他。教拳,也帮着看护这片地方。 我想着,救不了国,救不了天下,至少能教几个年轻人强身健体,能在乱世里多一分自保的本事。 这温泉村的一砖一瓦,都有我的心血。 我看着它从荒山野岭,变成今天的样子。” 他转头看向林怀安,眼神锐利如刀: “我王崇义没什么大本事,但这身功夫,只要你肯学,我绝不藏私。 我只希望,你学了这身本事,别忘了你三叔的话——拳是杀人技,但杀人不是目的。目的是止杀,是守护。” “弟子明白。”林怀安深深一躬。 这一躬,不只是对师父,也是对眼前这位老人半生飘零、血仍未冷的敬意。 “明白就好。” 王崇义拍拍他的肩膀,力道很重,“去吧,继续练。把心里的东西,都化在拳里。” 林怀安转身离开,走回练功场。 但他的心,久久不能平静。 师父的故事,像一幅沉重的画卷,在他面前缓缓展开。 那个热血青年,那个暗夜行者,那个踢馆的拳师,那个隐于西山的老人…是同一个人,是王崇义。 他终于明白,为什么师父的眼神总是那么沉静,又那么锐利。 那里面,装着半生的风雨,一腔的热血,和一份看透世事后的清醒与坚持。 林怀安回到练功场,继续练习崩拳。 但这一次,他的心境已经不同了。 王崇义的话,三叔的嘱托,王伦的眼神,还有心底那份沉甸甸的仇恨…所有的情绪,所有的念头,都在这一刻沉淀、凝聚,化为最纯粹的战意。 他没有再刻意去想如何发力,如何用腰,如何贯劲。他只是站定,深吸一口气,然后—— 一拳打出! “啪!” 空气炸裂的声音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。 拳头所过之处,带起一股凌厉的风。 虽然没有击中任何实物,但那股一往无前的锐气,却让旁边几个学员都下意识地侧目。 “好劲!”孙猴儿忍不住喝彩。 王伦也停下了动作,怔怔地看着林怀安。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崩拳——简单,直接,没有任何花哨,却仿佛能打穿一切。 林怀安没有停。 第(1/3)页